第八章 收尸队
一路急行到了城西，这里是城卫军的地盘，情形好了一点，起码没有帮派人的影子。
铁山按照对着城池的熟悉，再一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到了招募收尸队人的地方，其实，所谓的招募，也只是幌子，能进来吃这碗饭的早就预定够了，剩下的也就是跟他一样缴纳了银钱，算是买来的。
这就是个小院子，虽然也不怎么新，但也比自家的好多了，而且面积也大了不少。
门口有两个兵丁把守，铁山出示了一个两指宽的黑色小木牌子，给两位兵大哥看了一眼，才给放了进来。
这就是昨晚，母亲交给他的收尸队的身份牌，让他好好保管。
铁山进门后，马上将小木牌紧紧塞进腰带的里兜，察觉到稳固，才收手，抬头扫了一眼院子的情形。
密密麻麻的起码百十号人是有的，最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茶碗，后面是张靠背椅，不过如今椅子上没人，桌前只有同样的两个挎着腰刀的兵丁站立着。
铁山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歇脚，就听见门边喊了一声，“张校尉来了，赶紧列队等着点卯。”
话音刚落，一行十来名身着半身皮甲的士兵窜入，这些士兵各个手脚粗壮，面色红润，行动有素，跟门口和桌前的四个，明显不是一个等级的。
一看就是精锐。
“站好，列队，违者，斩！”意思简单明了，但十几个人一喊，那隐隐的杀气，却是让人胆颤。
于是，院子中不少的来参加收尸队的人，一下乱了阵脚，匆匆忙忙中，你推我挤的，不是踩着脚背，就是那个摔了一跤。
一时间，惨叫，喝骂声，不绝于耳。
铁山自然也是随着人流站到了里面，但他也只是站在了最外围，毕竟里面那乱糟糟的，可不是个好去处，再者就他这小身板，也挤不过人家。
“校尉，请。”等众人一站好，门外的一个把门的兵丁很狗腿的在前面，将一名浑身穿着铁甲的中年汉子，引到了桌子旁。
“我就是张三水，官居校尉之职，也是你们以后的直属上司。”张校尉拒绝了兵丁让他坐下的好意后，直接转身在桌子旁，就介绍了起来。
“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你们自然知道该干什么。现在先点下人名，核查完人数，然后就分派任务去城外搬运尸体...焚烧。”
旁边的兵丁很识相地将一花名册的簿子，从桌子下面的抽屉取了出来，就大声念了起来。
“白大勇...”
“到”
“田开明...”
“到”
“......”
就这么一点一答，很快就轮到了铁山，他也喊了一句“到”，而名字不用问自然是他老爹早就给他写上去了。
再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就将这里的人尽数给点了个遍，那兵丁将花名册一合，恭敬地朝着张校尉抱拳汇报道。
“禀报校尉，此处收尸队，招募一百六十五人，实到一百六十五人，核验无误。”
张校尉轻轻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一句，“出发”。
铁山他们这一群人就跟在一行士兵的屁股后面，领了一张张担架，围着鼻子的面巾，以及一双厚厚的棉布手套后，就朝着城外走去。
等到了城门口，陆续又遇到了其余四支相同的队伍，铁山才知道果然不是只有他们一处，怪不得那兵丁回答时说的“此处”两个字了。
但他也心惊，这五支队伍，差不多接近千人，如此用得着这么多人手，那结果...可见外面死了不少的难民。
眼见队伍都到齐后，五支队伍的校尉就跟把守城门的士兵说了一句，然后，厚重的大门才“咯吱咯吱”地被几十名士兵合伙推开了。
但这一推开，就马上有十几道黑影朝着门中冲了过来，铁山本以为是起义的暴民，细眼一瞧却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模样的人。
那些推门的士兵却好似见怪不怪，只是举着手中长长的木棍，挥舞着打翻了最前面的几个后，后面都老实了下来。
这时，铁山才听见队伍中有人议论道：“这其实都是逃蝗灾过来的，但整个连州城都没余粮了，只能将最先来的那一批难民放进来后，其余再过来的只能禁止进城了，如今，死得也多是这后面的几批难民的，惨呐...”
其余的几人也尽是唏嘘，一人更是骂道：“还不是这鬼世道给害的，尤其天京城里那....”
可他还未说完，就被一人捂住了嘴，斥责道：“你不想活了，敢诽谤.....”剩下的他没说，但听见的自然知道说的是谁。
那人呐呐了几句，但也不敢继续大骂，只是脸色更为难看了几分。
铁山面色平静，他再转首看了一眼大门处，那里已经没有了难民的影子，他不知道士兵将其弄到了哪里，而这也不是他能关心的。
只是在校尉的呵斥下，五支队伍到了城门外，就那么一眼，不少人就已经吐了出来，一万，或者五万，或者十万。
铁山只能用一个词“密密麻麻”都是尸体来形容，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从城门往外排出了三里以外，好在天气转凉，还没有尸体腐臭的气味。
“如今北境多寒，虽然连州比较靠近内陆，但也多少受了影响，七天前陡然来了一波大寒，城外的这八万难民就这么...去了。”
最前面的张三水声音有些低沉地道，其余的人都没有说话，或者也说不出来了。
“开工吧。”张三水吩咐道，“尽量早处理完，省的出了疫病，那就都玩完了。”
一名士兵点了十几名汉子，分了一块区域后，就又点另外的十几名，也分了一块区域，铁山也不例外地跟一伙人带好分发的装备后，开始了收尸人的工作。
触手所及的一具具僵硬，又失去活气，苍白却又弥漫着笑意的脸，所有的人不自觉的被一股诡异的氛围所笼罩着。
无人敢说话，更无人敢去摸尸体，发死人财。
除了铁山外，因为他知道冻死人的脸死前痛苦，但死后却都是一张笑脸，而且他都死过两次了，实在没这些忌讳，更何况，他...真的很需要钱。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这些人的钱袋子，毕竟都是难民了，哪还会有什么钱财，就算有钱财的估计也早都花钱进城求生去了。
如今，这里的都是走投无路的穷鬼罢了。
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他还是多少有了几文钱的收获。
于是，抱着这个信念，铁山一面搬尸，一面摸尸，然后抬着丢到早已挖好的深坑掩埋，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干得还挺起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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