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医之大者，华夏之美
出乎所有人预料，尤其出乎内阁首辅杨廷和预料的是正德皇帝数月来第一次御门听政，下达的诏书竟不是他最担心的大肆封赏那个小医馆的小郎中。
此事群臣们还不知道，贵勋们也只有听说被禁足了的寿宁侯建昌候知道一点，皇帝若真要大肆犒赏，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拦。
也没理由阻拦。
“朕安然无恙，诸卿有没有失望？”正德皇帝大手一挥，“朕今儿忙着呢，家里要装修，皇后一个人忙不过来，故此长话短说。”
而后下诏：“传诏京师，皇帝落水患病后差点驾崩，不过如今安然无恙活蹦乱跳，比以前还要精神。故此，大小官民人等不要再讨论新皇登基的事情，以往讨论的既往不咎。”
杨廷和出列请求：“圣天子万寿无疆，幸赖神明庇佑，祖宗托福，当大告天下，释放囚徒……”
他心里话，你要敢下诏封赏那个小子，老夫立马上表第十八次辞职不干了。
规矩不能破坏。
“与他们无关，”朱厚照道，“朕好了，一切政事照旧，有功者尚且不加封赏，何况有罪之人？”
好！
“不过，有一件事要办，要快办，宁王虽已伏诛，但宁王一脉谋逆一事，就不要拖到年中了，”朱厚照正色吩咐，“朕听说，有些地方居然在‘搜捕’宁王余孽，竟不惜杀良冒功？此事但有启奏，各部不得私自决议，须臣送朕的面前。”
杨廷和狂喜，这是那个糊涂的昏君吗？
“此外，杨卿会同工部，把宣府镇国府的修建全部停了吧。”朱厚照笑道，“朕算是明白了，此事除了给内帑增添负担，毫无一点用处。”
群臣就不只是狂喜了，这是幸福的要昏过去。
杨廷和大哭。
百官一起掉眼泪。
“好了，好日子就不要哭哭啼啼了，”朱厚照再下诏，“这些日子里，杨卿劳苦功高，但你是特进，一品官也快满九年了，加左柱国。加卿一子为千户，不得推辞。”
杨廷和整个人，就感觉好像完全不适应了。
这不是皇帝吧？
仔细一看，这就是皇帝啊！
他想干什么？
正德皇帝又犒赏了几个直臣。
这让杨廷和心里又焕发了一些希望，于是尝试着问道：“圣天子恩德，四海无不感激涕零。那豹房……”
“此事，”正德皇帝琢磨了一下，老弟好像真讨厌这些，于是道，“先停建，往后也不再扩建。另外，写亦虎仙因罪被诛，豹房里多有番僧，乐工，均与他有瓜葛，朕会让张永去裁撤，杨卿就不要再说了。”
杨廷和满意之至。
他又道：“臣听说，此次圣天子龙体康复，有赖……”
“此事不说，朕自有主张，”朱厚照欠身，“杨卿若得空暇，太后要召见你，好了，最近有什么大事？”
杨廷和心中一万个疑窦，但也不好再强求。
皇帝能主动裁撤宣府的镇国府，裁剪豹房所用这已经是太祖太宗皇帝显灵啦。
知足！
当即说起朝政，又提到一个不得不说的人。
王守仁。
剿灭宁王，王守仁大功一件。
但此人用兵颇为诡诈，又被内侍少监张忠诋毁，若非张永保护他，恐怕早就被朱厚照踢了。
“是该好好犒赏，”朱厚照眉头一皱，这个王守仁是个人才这他也知道，他的想法是留着此人，等老弟将来再用，但如今若不加以慰勉，到底显得老朱家太无情了，遂道，“王守仁有功，诏令还京，先以兵部侍郎衔修养，朕自有加赏。”
这又是一个惊喜。
这样一来，杨廷和也不好意思，更不敢追着问对朱昭怎么封赏，奉天门外一时气氛和谐，君臣十分相得。
此时，满城传遍天子诏令，昨天多次见过面的那帮大内供奉们，特意奉命来小医馆，向翘首以盼的朱昭传达了天子诏书。
“皇帝在奉天门外御门听政，诏令四海，这是诏书，朱小爷请看。”几个人捧来张永特意要求他们“一定要专送”给朱昭的诏书笑道，“皇爷龙体康健，兴济王殿下也身体好转了，真乃是天下之福，四海之福啊。”
朱昭点着头，拱拱手：“皇上真是太洪福齐天了，啊，诸位，请进门吃顿饭，我家早饭很好吃。”
众人可不敢，推说要去别处传诏，笑呵呵都散了。
朱昭这下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啥？
正德皇帝熬过了正德十六年，那对历史有什么影响？
关我啥事儿？
朱昭拿着不知为啥总觉着有点珍藏价值的诏书回到院子里，仔细一想，接下来就得考虑应对建昌侯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可能对他实行的报复了。
怎么应对？
“兴济王，太康公主，如果都肯帮忙的话……”朱昭稍微有点头疼了。
张太后太溺爱两个兄弟了，要整死他们实在太难了。
朱厚照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那就走着看吧！
一晃一日过去，这天正巳时末。
“这个手法不能这么用，要多用点力气，”朱昭闲来无事，给那妇人测量了一下血压，然后教高氏女一些常用的急救法，提醒道，“这是在救人呢，不要用写字的力气。”
高氏眨眨眼，擦擦鼻翼上的香汗，这短短一两天的工夫已经学到了太多足以令她眼界大开的医术。
原来，那号脉能力不太强的时候还可以借助听诊器和血压计？
还有什么急救法，她见识非凡，很快就想到这绝招要是能用在教坊司……
那些被性格扭曲的达官贵人来一次虐到半死的女人们真能用的上这些急救招数。
还有，她家可是世代御医出身，也曾随军治疗伤兵。
她很清楚这些若是能……
“呀？”高氏忽然内心一震。
这个看着有天对人很冷漠的朱小爷，他好像……
没错，朱昭观察了高氏两天，她虽然出身那黑暗的魔窟，可心肠却很善良，她族人如今还在为奴为婢，若是能教她学会一些急救法，应该可以作为一件功劳把她的族人从魔爪下解救出来。
她爹治死了一个皇帝？
治死了救治死了呗，她爹搭上了命偿还了也就是了。
高氏惊喜地看着朱昭。
“怎么用，那是你的事情，亲朋好友也好，往日朋友也罢，随你怎么教会他们。”朱昭道，“不要敝帚自珍，医学这个学科本身就是治病救人的，不该当成一门一姓的赚大钱的本领。你若传的人多，多那么三五个救死扶伤的医者，我也当顿觉足慰平生。”
高氏女起身敛衽深深做了个万福，这样的人她十分佩服。
朱昭只觉着赏心悦目。
这时代的万福礼，可不是清代的后撤半步下蹲的万福礼。
正身肃立，双手虚握，右手压着左手放于上腹正中位，低头躬身屈膝，目光下视，平和道一声万福。
端庄大方，绝不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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