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秘密
夜里，海面上冷风阵阵，船舱里的闪鹤被一阵凉风吹醒。睡了一觉后闪鹤缓过来一些，拿上外衣准备去甲板上走走。
好香的气味。一股奇香由甲板传来，闪鹤随着香味寻去，繁花点坐在甲板的围栏上，夜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一张不似男人的漂亮脸庞。
“睡不着吗？”繁花点对闪鹤说。
“想和你聊一会。”
……
“先生，是谁让你来救我？”闪鹤问。
“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繁花点没有告诉他的意思，转头看着平静的海面。
“实不相瞒，我要去无王市，如果不顺路，请让我下船。”搞不清繁花点的立场，闪鹤对不知敌我的人很警觉。
繁花点不作答，仍然静静看着远方，四周的风很缓，繁花点没有为难闪鹤的意思。
什么……闪鹤的警觉难道没被察觉吗，显然不是，几片花瓣已在其身边环绕，严阵以待。
“我和你没有交情，你不要做什么危险举动，否则会发生不愉快的事。”繁花点说完，花瓣失去牵引，缓缓落地。“大可放心，我是来救你的，主人家要我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主人家……”闪鹤更是一头雾水“先生，刚才一战真让人叹为观止，虽然险胜，但足以证明你强于纹龙”
“是吗？”繁花点起身，靠近闪鹤“你看得太片面，刚才实则是纹龙让了一手。”
不久前，“踏星飞云霞”与“雕龙画”硬拼之时，码头没人注意到的屋顶，一个黑影准备偷袭，目标正是繁花点。繁花点何等高手，自然有所察觉，可前有纹龙的“雕龙画”，根本无暇对付刺客。
谁曾想，纹龙却收了一招，并已寒气阻隔了攻击的路线，在确认刺客已离去后，与繁花点的对垒早已失衡，这才受了制，但即使如此，纹龙也只是输了半招。
闪鹤听了这刹那间的变故，眼神离开了繁花点，垂下了头。不错，纹龙绝对称得上铁面无私，但今次确实手下留情，也可能是不想浪费了难得的切磋。
“若真是硬碰硬，我真是没把握。”繁花点向船舱走去，“接下来全程都是水路，怎么也要个四、五天，至少这几天，你是安全的，好好调整吧。”
繁花点刚才坐的甲板处，花瓣摆了一排，像是无聊时的消遣。虽然是顺手的玩意儿，每一片之间的距离都分毫不差。看得出，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两天后，神无我来到校医院灵翼床边，病房里没有了其他人，神无我刚才支走了无关人员。
灵翼坐在床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眼神中也读不出悲伤或是别的情绪。神无我的到来，必定伴随着与众不同的能量，灵翼发觉后，笔直地站了起来，从行动来看，灵翼的伤没有大碍。
“坐吧。”神无我示意灵翼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灵翼有些受宠若惊，神无我竟会亲自来看望，灵翼绝不会想到。
“幽兰的父母昨天已经将她的遗体带走；飞扬斗场也在抓紧修复。”
……
“幽兰的母亲昏厥了几次，在来的路上也是，她父亲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悲伤，不过看得出在强撑着。”神无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
“先生……是我害了她……”灵翼滴下眼泪，他真是不想提起幽兰，但这事哪会那么容易遗忘。
神无我起身走到床边，“飒”一声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撒进门窗紧闭的病房，灵翼本能地侧了侧脑袋。
“你知道我看见幽兰父母悲痛的样子，心里怎么想吗？”神无我背对着闪鹤，看着窗外，春风和煦，九重天一派祥和的春意。
灵翼抬起头看着神无我伟岸的背影，他当然不知道后者是怎么想的，甚至不敢去揣测。
“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孩子。”神无我缓缓地流露出欣慰，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甚至像父亲一样深情款款。
……不曾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神无我会对自己这么关心，灵翼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的泪水，内疚和感动参半。
“第一次见你，还是个婴儿，在英雄镇的福利院中。我绝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可单单将你收养，连我自己也说不出个究竟……可能是你我的缘分。”神无我摸了摸灵翼的头，像父亲一样温柔。
灵翼拿袖子拭干了眼泪，“先生，对不起，这次让你失望了，添了这么多麻烦。”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灵翼。”神无我的眼神透着一点哀伤，“我对闪鹤也感到难过。”
……
“可他造成的这些，不该一走了之。”神无我撑着膝盖站起身，言语中一扫刚才的温柔，变得有些冷酷。
“先生，我听说纹龙没能抓回闪鹤，是真的吗？”灵翼仅是知道闪鹤逃脱，并不知有人救他，神无我将当晚发生的事一一向灵翼讲述了一遍。
“十四里 繁花点……竟然强过纹龙先生？”灵翼从小就知道纹龙的厉害，虽然仅是传说，但学院里的人都相信他是三公之首。
“灵翼，你觉得闪鹤会去哪？”神无我看着灵翼，很严肃地发问。
“他……不知他在大陆还有没有亲人……”说到这，灵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会去……天机”
“我建议把红莲舍利放在雷庭，是个极错的事。”神无我长叹一声，“雷庭被灭门，闪虎啸身死，圣物被夺，我难辞其咎……”
“先生，这怎能怪你，谁能想到会这样！”灵翼不忍看到这个从来正确的人内疚，他一定是正确的、正义的，永远都是。
“灵翼，我想最后问你一句。”听神无我如此严肃的语气，灵翼不禁直了直身子，“如果有必要，你会站在闪鹤的对立面吗？”
灵翼从床边站起身，阳光洒在他全身，耀眼极了。他整理了一下病号服，斩钉截铁地说：“经过这次，我们已不再是朋友，如果他作恶，我绝不姑息。”
神无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点头说：“灵翼，你长大了。”
船在海上航行了三四天，路上虽有点风浪，好在都是小场面。夜里，时间没到8点，天已黑尽，船开到了岸边一处悬崖边，岸边人为修葺了简易的码头。几天的航行，闪鹤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被带着走，对眼前这个地方更是陌生。
“走吧，有人在等你。”繁花点和闪鹤下了船后，一起上了悬崖边的简易电梯，电梯上升时闪鹤才注意到海面上还停着几只船舶，大小不一。
电梯来到了悬崖上，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巨大的广场呈现，闪鹤抬头望着今夜的月亮，很近很大，月下站着四个人，背着月色看不清脸，但配合着明亮的月光，能隐约感受到四人强大且各异的气息。
“闪鹤，欢迎。”为首的人发出洪亮而熟悉的声音，终于看清了脸，闪鹤吃惊地瞪大了眼。
“无回大哥！”又惊又喜，闪鹤快步上前，与无回拥抱。
“放心，你回家了。”无回拍着闪鹤双肩，笑容已爬满他那俊朗的脸。少顷，他来到繁花点跟前，“班主，辛苦你了。”
“少主，分内之事。”繁花点单膝下跪，对无回行了礼。
想不到强如繁花点，竟然也是天机的人，到底天机还有多大的神通，真是难以揣测。一路上繁花点也没向闪鹤透露只言片语，即使闪鹤说了自己本来的去向也是天机。足见繁花点谨慎入微，容不得丝毫的风险。
无回身后的正是他的近身—焚风、仙雪儿，以及天机的大总管长离。一行人接到闪鹤，便回到了天机大宅。原来这个悬崖就位于天机总部所在的狮鹫山的后山，并且有一条规整的通道从总部通向海岸，考虑不可谓不周全。
“闪鹤，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番梳洗后，无回为闪鹤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接风洗尘。
无回这么问，闪鹤一时间不知怎么作答，毕竟投奔天机只是闪鹤的一厢情愿，天机是什么态度他吃不准。况且虽然雷庭不再，闪鹤心中大家族的骄傲仍在，真的要俯首称臣，成为近身，或者更低下的门客吗？
“无回哥……”闪鹤尴尬地羞红了脸，心里说不出地焦急，额头甚至渗出了汗水。
“我有个建议，你看如何？”无回加了一筷子鱼到闪鹤的碗里，说出的话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闪鹤哪里顾得上吃，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无回，求索着答案，同桌的焚风几人也放下碗筷，等待着无回的答案。
“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去处，不如就来天机。”无回说完后，焚风、仙雪儿都为之侧目，显然在这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无回的打算。
“我……”闪鹤当然喜出望外，脸上倒是没有过多表情，不过正当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
“无回大哥，闪鹤若是来了天机，位居何位呢？”焚风双眼盯着闪鹤问无回，而一旁的仙雪儿也点了点头。
“这个嘛……”无回酌了一口酒水，放下杯“我打算让闪鹤坐天机第二把交椅！”
众人无比震惊，焚风更是用手指轻轻打着火星，无声地表达不满。只有同席的繁花点毫不动容，摆弄着从不离手的花瓣。
闪鹤自然也是吃惊，但毕竟天机的当家是无俦，无回是少主，那岂不是自己甫一进门就仅是一人之下。
无回对闪鹤说：“凭天机的能量与你家族的名望，重振雷庭，是迟早的。”
“少主，会不会不太妥当？”长离作为总管，地位尊崇，表达异议也是理所当然，“闪虎啸与当家的交好是事实，闪鹤实力超群也是事实，但他初来乍到就位居二当家，让其他手足怎么想？”
长离说的不无道理，无回陷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你们二位也是这么想的？”
焚风不做声，但是不满意是肯定的，不过他对无回绝对的忠心，也就按下不表了。
“大哥，你的决定我不反对，但是五爷说的在理，我和小风无所谓，但还有那么多大小头领，恐有不服。”仙雪儿口中的五爷就是长离，她的这番话使得无回脸色一沉，看上去有点不悦，仙雪儿注意到了连忙住口。
少主确实聪明，今天这出肯定是为了闪鹤演的一出大戏，在座的几人都有份，这下闪鹤怕是要对天机忠心耿耿，复兴雷霆的事，恐怕有力也无心了。席间繁花点没有说一句话，默默看在眼里，心里却明白得很。
“少主，明天我就要返回班子里，你如果有什么要交代不如早告诉我。”繁花点突然地搭腔，却和现在讨论的主题毫无关系。
“班主，这次闪鹤能平安到来，你居功至伟，我实在不知怎么感谢。”无回端起酒盏和繁花点共饮一杯，“班主，你对我刚才的决定有什么建议吗？”
繁花点知道无回会问他，也准备好了答案，不过没有脱口而出，而是扫视了再坐的人一番，说：“此番我营救闪鹤，若不是他自身的实力，定挨不到我出手相救，就超能力来说，称为少年高手绝不为过，即使在天机，能与他相提并论者，恐怕没几人。”
“班主，你到底想说什么？”焚风听到这些很不以为然，一向淡定的他竟连繁花点的话也打断。
“我建议进行武力测验，让闪鹤从大宅开始一路闯关至神鹰峰，如他能活着回来，我想众兄弟也不会有异议。”神鹰峰位于狮鹫山顶，登上后可俯瞰整个无王市，但没有向民众开放，算是天机家的私人地方。
繁花点说完后，一众人没有任何表态，焚风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已默认，仙雪儿见焚风没有了意见也松了口气。
“少主，我觉得班主的建议可行，天机一向惜才，若是闪鹤真能通关，我等绝对尊奉其为二当家。”长离表态后，无回满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点头示意。
“那就定在下个礼拜五的傍晚，进行测试！”无回说罢，端起酒杯。“各位，我们预祝闪鹤顺利通过，加盟天机！”
夜里，灵翼独自来到校医院阳台，夜风微凉，他紧了紧病号服的领口。望着学校星星点点的灯火，灵翼远眺秋叹林中的闪耀之间，脸上平静如水。如果现在有人能看见他，可以清楚地发现他已没有了先前的迷惘，往日的爽朗笑容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地眼神和无畏的心。
“无回哥，怎么不见无俦叔叔，来这么久我也该和他请安才是。”饭后无回带着闪鹤在大宅里散步，不管测验结果如何，无回已把闪鹤当成了自家人。
此时，闪鹤提出给天机家主无俦请安，这本是应该的礼节，无回却面露一丝难色，微弱地没让闪鹤发觉。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疼痛，无回轻轻捂住胸口，小声地咳了几声，说：“你有心，走吧。”
两人穿过一间又一间大厅，向着大宅的深处走去，闪鹤这才发现，这个宅子比之雷庭何止十倍。最后二人来到一个老旧的厅门前，这道门和富丽堂皇的大宅格格不入，虽然干净但很陈旧，用老旧的锁锁住。
无回拿出钥匙开门，铁门发出“嘎吱”的声响，门内透出一股上香的味道。
“啊？怎么会……”映入闪鹤眼帘的是一个像祠堂的房间，放满了天机家的灵牌，在主列中赫然摆着无俦的牌位，一别多年不见，料不到无俦已死，可是大陆竟没有任何消息。
二人走进祠堂，无回掩上门，咳得更加厉害，颤颤悠悠地坐下。闪鹤给无俦和其妻子上了一炷香后，急迫地想问个明白。
“咳咳，你们一行来取合约前一个月，天机的邮轮在海上受到袭击，我的父母、弟弟无虞，几百手足身死。我与焚风拼死杀出，得以逃出生天。”无回说到这，闭上双眼，露出前所未有的悲痛神情。
“袭击者是谁？”
“是极乐紫衫率领的逍遥军，只有她麾下有水军，数量虽不多，也是几倍于我们，加之坚船利炮,天机险些被一网打尽。”无回转头看向无俦的牌位，“除了紫衫，还有一人……”
无回的猛咳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杀气，地板裂开几道口子，闪鹤不禁向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问：“是谁？”
“闪虎啸……”这三个字犹如三道霹雳，震撼闪鹤，密不透风的祠堂，烛光却不住地摇晃，尚久才停止。
“怎……怎么可能……我父亲和无俦叔叔是朋友啊……”闪鹤惊得大汗淋漓，甚至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当时，仅一个紫衫已是棘手，一人就将我们大量精锐牵制。”无回走向无俦的牌位，看着摇曳的烛火，“你父亲确实不像主动请战的模样，从始至终没有下重手，正因如此，我才有命回来。”
“为什么大陆一点消息都没有，报刊什么的都没提到。”
无回转头看着闪鹤，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说：“‘天机’怎可泄露……”
对于这似是而非的回答，闪鹤更是一脸不解，但无回毕竟不是故弄玄虚的人，继续解释：“直到你们一行来天机我才想明白，这大抵是联盟的阴谋，为的就是先挑起天机和雷庭的仇恨，再借有可能发生的冲突，造成四大家族的战争，最终由联盟介入，摧毁天机。”
“难怪当时指派我们几人来天机，绝不是偶然！”闪鹤如梦初醒，更觉得其中隐含的阴谋诡计是多么恶毒。
“但他们小看了我无回，怎么可能让轻易他们得逞。”无回带闪鹤离开了祠堂，走到了屋外，从大宅的阳台可观赏华灯初上的无王市。
“无回哥，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计前嫌，闪鹤佩服得五体投地。”闪鹤远眺着无王市的万家灯火说，“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不为家人手足报仇？”
……
无回看着远处的璀璨夜色，眼光变得柔情似水，就像看着一个初生的婴儿，正安详地睡着。
“我何尝不想，但这么做了会带来什么后果？”无回问闪鹤，后者点了点头，瞬间心领神会。
“天机的日益壮大都是表面的，其实我们是在联盟种种制裁中险象环生。如若开战，强弱悬殊，就连无王市也会受到波及，届时招来的灾难，我连想也不敢。”无回吞下苦果，为的是保全天机，虽然他只是个少年，却承受了无法想象的东西。
“所以请加油吧，闪鹤。成功通过试炼，和我一起承担这一切。”无回坚定地拍在闪鹤肩头。
什么联盟，什么正义，无非是一些无耻的蝇营狗苟，我们在学院学的也不过是成为这类恶人的道路，到头来也是大义凛然地干着卑劣的勾当，就连四大家族在利益驱使之下也能互相残杀。闪鹤想到这些，痛苦地低下了头，脑袋里浮现出他可以想象出来的，父亲对天机的攻击。
无回看出闪鹤的心思，深呼吸一口，好像有些释然地说：“但是闪虎啸和紫衫的确不像是卑鄙的屠夫。”
闪鹤疑惑不解地看着，想得到答案，证明父亲仍然是那个光明磊落的英雄。
“闪虎啸从头至尾都不愿下重手，苦口婆心地劝父亲投降，说以性命担保天机，父亲最后死在紫衫手上。”无回说罢咳了几声，猛喘了几口。
“那紫衫身为五军之一的统帅，却仗着人多势众……”在闪鹤心里，联盟已是不堪。
“不是的，开战之初，紫衫下令不准对我父亲下手，最后两人进行了决斗。”
“一定很惨烈吧？”
“不，父亲仅一招就败了。”
……
“紫衫是大陆最强四人之一，最后还是给了父亲一个体面的死。”无回声音虽然没有任何波动，眼中的泪水却滴下一颗，这看似在平常不过的人之常情，无回却显得有些慌乱，赶紧用手拭去。
“无回哥，我一定会通过测试，不求什么一人之下，愿和你一起，哪怕与大陆为敌！”闪鹤下定决心，哪怕是地狱也会随无回共赴，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是他确实做到了对无回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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