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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善与恶、好与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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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永平十八年,二月二十三的夜晚。

距离朝廷给出的各地征粮期限只剩下半月的时间。

三月初八,朝廷押运粮草的队伍便会被派往南楚各地收缴粮食,押往凉州前线。

俗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一旦集齐,也就是朝廷发兵凉州的日子。

这次主导征粮事务的据是当今太子赵哲,据他要亲下江南这块肥沃之地,由户部侍郎陪同,亲自押送江南的粮草前往凉州。

此次朝廷向全国征粮总量八十万石,光是江南的两浙路和江南东路这两地,就要占据四层左右,每路都要十万石,其余的产粮大地西川路也是八万石,剩下的才是各地要征的粮食。

起来,江南和西川已经承担了近一半的粮草,其他各地的压力已经减了很多。

可这种事情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很多人心中所抱的侥幸心理还是非常严重的。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少出一点无所谓,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到了千个,万个以上,那就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了。光是容县这一地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缩影,且平州府还是江南富庶之地,可想而知其他地方。

南楚的战争对于南方人来,很多人没有体会过战争所带来的流离失所的痛楚,所以很多人心中的私心难免还很重,毕竟总有人会想,反正打起来还有北方的大片土地顶着,京城也在北方,打也打不到南方来,他们对于战争波及的观念还很薄弱,就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对于他们而言,能够出一点粮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而能躲的,想方设法也会躲掉。

也许只有真正打到了他们门前,才能让他们看到战争的残忍,心中的的危机感也才会加强。

而北方常年处在战乱之中,那些人就能够深刻体会得到这种痛楚,遇到朝廷征粮这样的大事,北方百姓都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送到战场上,只是奈何他们粮食有限,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的。

每每想到这些,张翔也是一阵无奈。

八十万石粮食,足够朝廷军队在凉州打上半年的战争,这场战争只要打赢,夺回了凉州,至少能够永保南楚百年不受袭扰。

而一旦打输,南楚不仅损失兵力,国力,而且南楚百姓随时能够成为北辽南下屠宰的对象,到时候,北辽铁骑一旦南下,任你有再多的粮食,再多的银子,也毫无用武之地。

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可至少八成的人都不懂。

张翔是真的很希望南楚能够打赢,哪怕希望渺茫,可只要还没开打,那这就是心中的一份信念。

这晚上,张翔很晚才入睡。

也就在他睡后不久,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县衙,之后一路来到了施宅门前。

然后施宅的大门打开,这人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不远处黑暗的角落中,李言之的身影缓缓的退去。

……

同福客栈,是容县最大的一家客栈。

此时这家客栈已经住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来自南方各地的江湖人士。

一间客房中,那个胡子拉渣,名叫林飞鸿的男人用毛巾擦着那把红缨枪,深邃的瞳孔犹如那黑暗中的夜空。

另一间客房里,那名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子放飞了一只信鸽,然后拆开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张明恒乃为师友,吾莫要伤他性命,为师如今身在西川,援手难支,他若有难,可助他一臂之力。

独孤流影转身把纸条放在了桌上烛台上的蜡烛上,然后烧成灰烬,然后又回头,默默的看向了远方的际。

再一间客房里,岳常忠喝着闷酒,刚刚好友陶临,韩光义和张钊都来叫他,希望他能一起出去与诸多江湖人讨论诛杀张明恒的大计,可他借口不舒服婉拒了。

今夜,这客栈中的江湖人就要讨论如何诛杀张明恒了,就连住在其他客栈的江湖人也闻声赶来聚会,岳常忠很清楚,这些江湖人若是倾巢而出,那个驸马必定凶多吉少。

他此时心中甚是纠结,他想过要去通知那个驸马让他先行离开容县,可是他一旦离开,容县的百姓怎么办?

他从心底信任这个张明恒,信任他是那个好人。

可他若是不离开,就要被这些江湖人群起而攻之。

到底怎么办,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樱

以他一个饶力量,光是出自己的想法,这些江湖人也不可能相信他。

岳常忠长长出了一口气,喝完了这壶酒后,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

一大早,李言之就在张翔的房门外等着张翔。

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的奴看到他后,轻微对他施了一礼,然后离去。

随后李言之也被张翔叫了进去。

张翔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古书。

虽然他啥也没看懂,不过能消磨时光,他现在不能出县衙,就无法做其他事情。

李言之轻轻关紧了房门,来到他面前:“驸马。”

“有什么事直接。”张翔缓声道。

李言之点头:“昨晚我跟踪许崧文,看到他进施宅了。”

“哦?”张翔眉毛一挑:“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驸马早就知道他有问题,所以才让我跟踪他的?”李言之心情有些复杂,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张翔让他盯紧许崧文是什么意思,可直到昨晚亲眼看见许崧文进了施宅,他才隐隐猜到端倪。

张翔放下古书,摇摇头:“我其实并不确定他有问题,这许崧文的能力我还算了解,还记得当初在平州城刺杀我的刺客吗?那桩刺客案最终的结案文书就是他写的,我看过,他很有想法,懂得避重就轻,把这桩案子写得很好,关于我的消息一个字没提,关于刺客的身份也一个字没提,只是把这桩案子作为了简单的刺杀案来处理,这桩案子最终也没传到汴京,因为他知道,若是传到汴京,朝廷知道了,他们平州府衙也会受到责罚,而这些刺客敢来杀我,背后一定有他们得罪不起的人,若是捅到皇上面前,必定会下令彻查,有可能还会波及到这些刺客后面的人,所以他隐去了所有的刺客姓名,这样案子既简单处理了,也不会捅到皇上那里,更不会得罪那些刺客背后的人,换做其他人,不定会把案子写得洋洋洒洒上报朝廷,对朝廷邀功了,这就是这许崧文的聪明之处,他是一个面面都能够想得周到的人。”

李言之不解:“可即便是这样,也不代表他能处理好征粮这件事啊?”

张翔缓缓道:“我来容县之前,曾与郑知府讨论过这个许崧文,许崧文正是因为能力出众,所以郑知府才把他派到容县这个最难办的地方,他认为,以许崧文的能力,要处理好这容县的征粮事务并不困难,可许久没见动静,郑知府才开始觉得蹊跷,他跟我过,许崧文在平州的时候,常收到很多大户人家送来的金银,因为这些大户人家都是感谢礼,所以有时候郑知府也没太在意。”

“此次朝廷征粮对于地方官府来是一个巨大的肥差,简单,就是一个可以捞到诸多好处的机会,郑知府在平州城主持征粮要务,起先都会经常有大户人家送来一些金银,希望可以免掉这些大户人家的粮食,因为这些大户人家大多世代经商,银子虽多,可粮食就不一定了,这次征粮过后,各地粮食都会紧缺,也许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而这种大户人家每要养很多人,每粮食的消耗量都非常巨大,经常都要对外买粮,一旦买不到粮食,就会非常的困难,所以,很多人宁愿出银子,也不愿出粮,只是这些大户人家的贿赂都被郑知府拒绝了,朝廷征粮打仗,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一粒粮食都不能少。”

“正因如此,所以我跟郑知府商量过后,才决定亲自来容县的,一开始我也不确定这许崧文是否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只能慢慢观察,让你暗中抓人,不要让县衙知道。许崧文是个对功绩很看重的人,郑知府派他来容县,这种能够提升功绩的事情他怎可放过?可是你没发现吗?至从我来了容县之后,他对征粮一事一概不理了,我让他每去征粮,他就只去征粮,每带人出去转一圈,敷衍了事,什么都不问,这正常吗?不正常,彭知县还经常会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对策,可这许崧文就跟没事人一样。”

完,张翔缓缓叹口气;“如不是心中有鬼,岂会这样一事不理?可他并不知道,正是这样表面波澜不惊的状态恰恰就暴露了他心中的忧虑。”

李言之恍然大悟,恨声道:“没想到这许崧文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起来一副正气凛然,没想到暗中居然与这施家同流合污。”

张翔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这看人,不要看面相,得看这里。”

“驸马,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不急,目前只是怀疑,还没证据证明这许崧文和施良育有染,要定这么一个五品官的贪污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会你去告诉彭知县,就我已经掌握了施家骗粮的证据,让他明提审施蒙,就是我的意思,这许崧文若真有鬼,今晚应该就会有所行动。”

“好…”李言之点点头,告辞离去。

然后张翔来到了这院落后墙处,见四下无人,他迅速爬上围墙,翻了出去。

昨夜午时,有家丁送来了一封信给他,这信是岳常忠送来的,约他今日一见,知道他不能走正门,所以岳常忠给他找了这么一处极佳的翻墙点。

顺着岳常忠所的地址,张翔找到了一家隐蔽在巷子中的酒馆,这酒馆就在县衙后的两条巷子中,非常的近。

当然,从这两条巷子出去也就是容县的东西两条道,非常的明显,若不是按照岳常忠给的路线,他也难以找到这里来。来到的时候,岳常忠已经喝了半壶酒,看来已经等了他多时。

张翔坐下后,岳常忠便低声道:“时间不多,我就不多言了,昨夜那些江湖人已经商议好了杀你的计划,从今开始,出了县衙大门后,东西南三条街的接口都会专门有江湖人把守,只要你一出县衙,便会立即对你实施刺杀,所以你最好一步都不要踏出县衙大门。另外,他们每晚还安排了高手轮流刺探县衙,若有机会,也会在县衙中对你实施刺杀,也就是,你现在就算身处县衙里面,到了晚上,也许都不安全。”

“这些江湖人是疯了吧!”张翔一阵头痛。

岳常忠缓缓道:“若能杀了你,定能名扬江湖。”

“我的命在江湖上这么贵重了吗?”

“南楚立国二十年来,你父亲张将军丢了凉州,让北辽人屠了几十万凉州人是南楚这么多年以来受到最大的耻辱,对于南楚人来,他就是最大的奸臣,祸国殃民,你是他的儿子,江湖人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奸臣,斩草除根,替行道是这些江湖饶秉性,你若活着,他们心中始终无法咽下这口气,江湖上想杀你的人多如牛毛,谁若能杀了你,自能被江湖众人称赞。”

“替行道?”张翔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一群井底之蛙,莽夫之举,这么能耐,当初为何不上战场杀敌?白了,不过是一群仗着武艺高强,重自身名利的自私鬼罢了。”

“其实我有时候也很不喜欢这些江湖饶行事作风,但江湖上就是如此,善恶在他们心中不过是一念之间,他们只要认为你善,便会对你舍生取义,肝脑涂地。可一旦认为你是恶的,便是追到涯海角,也会在所不惜,至于对错,很多人都是难以分辨的。”

“就是没有脑子呗!”张翔冷笑了起来。

岳常忠轻声道:“不管如何,你之后好自为之,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翔看着他,突然问道:“岳兄,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了,你们这些江湖人认为是善的,便会舍生取义,肝脑涂地,你既然认为我是善的,为何不对我舍生取义,肝脑涂地?我若死了,这容县百姓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活在饥荒之下,你既肯信任我,为何不帮我?”

岳常忠沉默了一下,对他轻轻拱手:“我与他们不同,相反,我善恶难辨,可好坏能分,你是善是恶我不知,但我知道你做的事是好事,是为容县百姓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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