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个约定
柳婷如好一阵不说话，眼泪无声地流出来。江小东默默地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给她。
“对了，那几年......那家人对你还好吧。”静静地等了她一会，江小东又把话题换回去了。
“是的，非常好。全家人都对我百依百顺。”柳婷如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对我比对他们那个傻儿子王康还要好多了。我知道他们对我好是想弥补我，也是为了添补内心的不安吧。说实话我开始很恨他们，进到他们家后，至少有三年我对他们从来没有笑过，话也说的很少。可是后来......”
柳婷如顿住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后来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高烧四十度，在床上躺了三天。我病得很难受，却不想去医院，心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他们请了最好的医生到家里给我看病。医生开了药就走了，嘱咐他们注意我的体温，老两**给别人不太放心，就二十四小时轮流守着我，三天三夜下来，我体温终于正常了，人也有精神了，我看到他妈妈的脸那么憔悴，她的眼神里有心疼和担忧，还有深深的内疚......当时看到我好些了，她那种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欢喜的眼泪，让我心里突然感觉好难过......后来，我对他们比以前好了，也开始理解他们。”
“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们。毕竟是他们逼我离开你，毁了我的幸福。可是，我对他们态度好点了以后，他们那种几乎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让我感到心酸......你知道吗东，他们确实救了我爸，可是我答应他们的事情我一直没做到，那个王康虽然很喜欢我，但他那方面并不太懂，我没让他碰过我，他们也从来没逼过我。实际上我看得出来，他们那些年是把我当女儿一样待了......所以，我和他们的傻儿子，一直没有夫妻之实......”
“等等，婷如，你说什么？”江小东大吃一惊，打断了柳婷如。
柳婷如定定地看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那年是咱俩分开的第六年吧，他爸退休了，全家人都去了美国，也带着我去了。我在那边找了工作，就是现在从事的事情。那时候我就想到，给他们留个孩子吧。我用了王康的精子，买的卵子，请别人怀的孕。王康虽然是智障，的那方面其实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孩子很健康。”
江小东心里算了一下，他们分开的第六年，嗯，也就是他跟傅淼在一起的第四年，那时候他的孩子三岁。
突然他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是没问，只听得柳婷如继续说下去。
“那个孩子......我很爱他，他带给了我做母亲的幸福。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孩子两岁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王康他爸带着他和我回国，给我们办了离婚手续。然后他告诉我，孩子永远是我的孩子，但我是自由的，我应该拥有自己的感情，真正的爱情。”柳婷如说着，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
“可是，我的爱情呢？我知道怎么爱那个孩子，可是......我还记得怎么样爱一个男人吗？我想过再找，但是我的心好像已经死了。我没有再尝试。东，自从认识你，一直到现在，我只有过你这么一个男人。”
江小东愣住了。柳婷如比他小三岁，目前是三十四，从和他分手的二十多岁开始，近十年的花样年华，这样条件的女人，守着一个名义上的傻老公，没有真正的爱，没有应得的呵护和滋润，他甚至能想到她曾承受的那些寂寞、无奈和痛苦，十年......
所以此刻他的心里，既不是感动也不是欣慰，而是深深的心疼，刀割一般，布满了自己的胸腔。
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江小东一把把柳婷如拉到自己身上，紧紧地抱着她。柳婷如也紧紧抱着江小东，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倾泻在他肩膀上，无法抑止的抽泣声中，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东，我那么爱你，可是，我亲手伤害了你。我能体会到你心里有多难受，多痛苦，我的心里好心疼，好难受，让我真的觉得活着好累......可是，我如果不答应他们，爸爸就得去坐牢，轻的是十年以上，重的是无期徒刑......爸爸那时候身体很糟糕，如果我不救他，爸爸会死在里面......唔——唔——唔唔唔——”柳婷如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柳婷如这么一哭，江小东心疼之际流得也多了，两个人的眼泪汇在了一处。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慢慢平静下来。江小东坐起身，拿了纸巾过来，给柳婷如擦拭，柳婷如却一点一点吻去他的泪痕。
两个人四目相对，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柳婷如先开的口，她说：“东，我现在知道了，我还爱着你。和从前一样爱。但是，我不会跟傅淼抢老公的。”
柳婷如突如其来的这个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她不说江小东倒还没往这个方面想，她这一说江小东倒觉得，既然对自己余情未了，又是一个人，她如果有了这样的想法，也不算奇怪。只不过，那就不是他认识的柳婷如了。
柳婷如知道他和傅淼已经离婚的消息吗？
江小东心里有想告诉她的冲动，却被她打断了。
“婷如，我......”
柳婷如抬起身，把手放在了他嘴上。“我刚才说了，我不会做伤害傅淼的事的。”
江小东不知道柳婷如的心思，心里各种猜测。但是，出于一些微妙的纠结心理，他暂时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柳婷如说：“东，我们多聊会吧。这么多年没见了，今晚我想多和你说说话。你困不？你不许困。”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撒着娇。
“好。”
江小东看着柳婷如调皮而又乖巧的表情，这张绝美的脸一直是让他百看不厌的......江小东想，如果这个时候把自己已经离婚的事情告诉了她，是不是表示一种态度呢？柳婷如刚才捂住他的嘴，是不是也表达一种态度，她和傅淼以前关系那么好，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离婚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先不说什么了吧。江小东想。
两个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柳婷如说：
“你知道吗？我和傅淼有个约定......”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把两个人吓了一小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江小东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婆”。
离婚以后，江小东并没有刻意去改电话里存的这个称呼。他看了一眼柳婷如，对上的是她平静的表情。
“是傅淼吧，快接吧。这么晚了可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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